“大企业不是大了才布局，是善于布局才变大的。”9月27日是佛山首个“企业家日”和“人才日”，当天，2022年佛山市企业家日品质革命大会召开，北京大学教授周其仁线上参与大会并发表主旨演讲，建言佛山制造业应对大变局需“在细处求精益，从宽处谋布局”。
今年以来，佛山市工商联联合周其仁团队、南方日报开展品质革命大调研。聚焦“佛山优品商路全球”主题，调研组走读50家佛山企业，跨城调研宁波、东莞制造，提炼全球布局、加快突围的新战法。
会上，南方日报发布《佛山制造业海外设厂及供应链发展调研报告》(下称《报告》)，剖析佛山制造出海的新现象，为佛山企业出海提供新视角。同时，科达制造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科达制造”)董事长边程、广东文灿压铸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张璟等企业代表分享出海经验。
面对百年变局，处在转型关口的佛山制造业，正需要以更大的视野、更高的格局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今年8月，广东印发《关于支持佛山新时代加快高质量发展建设制造业创新高地的意见》，明确提出要构建高水平对外开放格局。支持佛山深度参与共建“一带一路”，开拓国际贸易合作新空间。
接力再攀登
探寻佛山制造的出海之路
这已经是佛山连续第五年举办品质革命大会。而今年，也是佛山品质革命调研组连续第五年聚焦品质革命主题，开展深度调研。
早在2018年，国家首次提出“来一场中国制造的品质革命”时，佛山率先扛起“品质革命”的大旗。由佛山市工商联联合周其仁团队、南方日报组建调研组，深度走访34家佛山制造业企业，提炼出佛山品质革命十大战法，并召开品质革命大会发出地级市首份品质行动倡议，开全国先河。
此后，品质革命的“旋风”席卷佛山制造业。以推动制造业品质革命为目标，调研组发起跨省跨国对标行动，为佛山制造探寻全球高品质的密码。
2019年，调研组跨越中国南北、走读欧洲强国，对标全球品质标杆，发出“攀登品质高峰”的坚定宣言。2020年，面对疫情冲击，调研组举办线上研讨会，走读珠三角、长三角，问道制造业突围术。2021年，调研组再次出发，并首次聚焦佛山集群生态，通过研究佛山制造的“草灌乔”，探寻如何把品质革命成果渗透到中小企业的方法论。
今年以来，紧扣全球贸易新形势，调研组聚焦“佛山优品商路全球”主题，深入本土“出海”标杆企业，探寻佛山制造打造“全球优品”的经验。
在这个过程中，调研组发掘出一批在全球范围内实现大跨度布局的企业。比如，家电巨头美的已经在海外设有20个研发中心和18个主要生产基地，遍布十多个国家，海外员工约3万人。在美的3000多亿元的年营收中，海外业务占比近年稳居40%以上。
“佛山是一座有开放基因的城市。”佛山市市长白涛说，过去，一大批佛山企业大胆地“走出去”，到非洲去开厂、到东南亚去设旗舰店、到欧洲去并购知名企业，不断扩大企业发展的国际版图，企业的竞争力和影响力得到进一步提高。
同时，《报告》也指出，2022年，佛山正在迎来“制造出海”的第四股浪潮。这股浪潮表现为龙头企业加快布局、一批中小企业对在海外设厂的关注达到空前的新高度，同时，前两年因疫情暂停海外设厂的企业，如今也在加快恢复设厂。
在聚焦挖掘本土标杆之外，调研组还奔赴东莞、宁波等城市，走读国内标杆企业，取经“他山之石”，总结提炼中企出海的新“战法”。比如，在东莞得利钟表有限公司，调研组通过对话创始人，还原了企业撕掉“低端”标签，不断蝶变的发展历程，获取了一个用高品质赢取全球市场的经典案例。
“厉害的企业家就是看得远一点，对趋势性的东西很敏感、警觉，早警觉，早构想，早落子，一年一年走下去，最后就能看到这个布局的结果。”周其仁说。
大跨度布局
在新市场寻找新增长曲线
“‘有家就有佛山造’，我们更大的发展空间在海外。”会上，边程讲述“陶机大王”科达制造布局非洲的故事。
在佛山，科达制造是通过大跨度布局，实现逆势突围的企业代表。事实上，科达制造很早就有海外建厂的念头，并且，在进军非洲之前，就已经在泰国等地做过尝试，但因种种原因，项目没能成功落地。
最终，科达制造选择了生产和消费缺口巨大的非洲市场。2016年，科达制造在肯尼亚的陶瓷厂投产，并实现了当年建设、当年投产、当年盈利的成绩。2017年，科达制造在加纳、坦桑尼亚的陶瓷厂投产，2019年塞内加尔陶瓷厂投产。
在国内建材行业竞争激烈，产能逐渐饱和的大背景下，非洲市场成为拉动科达制造营收增长的重要引擎。据统计，2021年，科达在肯尼亚、加纳、坦桑尼亚、塞内加尔、赞比亚五国运营了五个陶瓷厂，共有12条生产线，建陶产量合计达到9100万平方米，销售收入超过23亿元人民币。
“我绝不认为企业出海的机会就只有这些了。”边程透露，当前，科达制造正准备将布局区域扩展到南美洲、中东和中亚地区，同时，基于非洲市场未来庞大的基建及耐用品消费需求，在产品品类上从建材领域拓展至家居建材领域。
同样是大跨度布局的佛企代表，汽车铝合金压铸龙头文灿集团则走的是并购路线。大会现场，张璟分享了文灿集团并购法国百炼集团的历程。
这是一起发生在行业下行时期的逆势并购。2019年，全球汽车市场遭遇大下滑，同年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也陷入低谷。文灿集团却选择在此时投资，以接近20亿元人民币并购了法国百炼集团，成为当年华南企业对法国企业金额最高的一次并购。
这一起初不被看好的并购，为文灿集团发展打开了新的局面。“并购完成后，双方还发挥各自的优势，进行信息交流和整合，特别在客户开发、采购资源共享、成本控制等方面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体现出良好的整合效应。”张璟说。
他还透露，文灿集团正基于百炼集团继续加码全球布局。目前，文灿集团在无锡新设了一个生产基地，并在百炼集团的墨西哥第三新工厂设立大型压铸车间，同时也规划在百炼集团的匈牙利Ajka工厂打造产能达10万吨、全球规模最大的基地。
除了龙头企业在积极“走出去”布局，佛山还有一批“小草型企业”也在探索出海道路。佛山标美服饰有限公司(下称“标美服饰”)是其中样本。会上，标美服饰董事长杨建伍回顾了企业在东南亚投资布局的历程与经验。
标美服饰是在客户推动下走出了国门。2019年，应客户要求，它在缅甸开设了工厂，开启出海之路。随后，基于缅甸的成功投资，杨建伍又决定加大在海外投资，计划三年内建立两家数字化内衣生产工厂。
“标美的出海之路必将乘风破浪，笃定前行。”杨建伍说。
本土化发展
“入乡随俗”融入海外市场
几乎所有开拓海外市场的企业，都要面对“本土化”难题。所谓“本土化”，要求企业要做出相应改变来适应海外投资环境、融入当地市场，并获取海外员工、消费者、客户对企业的认同。
在深入50家企业考察、连线30多位外派人员的基础上，品质革命调研组发现，佛山企业的本土化策略涵盖多个层次，包括管理、产品、供应链、股权等四个维度本土化。
杨建伍认为，最重要的是要让管理本土化，在缅甸投资设厂时，标美服饰坚持缅甸人管理缅甸人，中方管理只负责任务下达和技术，其他由缅甸人自己执行落实。这样的模式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自去年3月到今年5月，标美缅甸工厂没有一个中方管理人员，仍然保证了产线正常运转，顺利出货。
实际上，管理本土化的核心，就是解决“人”的问题。佛山企业大自然家居在柬埔寨工厂投产之初，曾一度面临内忧外患：内部产能爬坡以及并购磨合期影响工厂生产;外部疫情来袭导致中方人员外派困难。
为此，大自然家居主抓一条：关键岗位本地化人才培养。人才竞争力的提升带动了产品竞争力的升级，大自然家居海外工厂营收在2021年迎来转折，实现销售收入同比增长124%，净利润增长126%。
“我们坚持‘让当地人管当地人’。”无独有偶，文灿集团本土化模式的核心也是管理人员的本土化。张璟表示，文灿集团在并购法国百炼集团的过程中，通过最大化保留后者的管理团队，减少并购对企业带来的震动和影响。
在并购前，文灿集团就发现，百炼集团的文化与自身十分相近，企业管理比较规范。因此在管理层面，文灿集团除董事长等少数高管加入百炼集团的董事会，并且确保董事长每月至少参加一次远程经营管理会外，并未对后者管理层进行大幅调整。
通过有效远程管理，文灿集团掌握了百炼集团在墨西哥、匈牙利等国家和地区的12个工厂，快速实现了全球化生产经营。
供应链的本土化是企业出海必须打破的另一个“魔咒”。东南亚、非洲等工业基础薄弱地区，往往产业体系不完整、供应链缺失。其中，来自佛山顺德的中辰集团于2010年在卢旺达设立了第一家工厂，此后，该公司把原来在国内完成的钢结构生产前端工序一并转移到乌干达当地;同样在非洲设厂的佛山企业嘉纳仕为了提升供应链本土化，先后在埃及建立3家配套工厂。
“企业出海做得好的，一定是本土化做得好”，《报告》指出，通过推进多维度的本土化，佛山企业进一步融入了海外国家的经济体系，贴近当地市场，并降低了生产运营成本和风险。“入乡随俗”成为他们对冲外部环境不确定性的重要利器。
声音
佛山市市长白涛：
打造一流营商环境
支撑企业实现“四个转变”
“希望广大的企业家保持战略定力，坚定发展信心，继续选择佛山、投资佛山、扎根佛山，政企携手共同应对机遇和挑战，努力为佛山争当地级市高质量发展领头羊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9月27日，2022年佛山市企业家日品质革命大会举行，佛山市市长白涛表示。
一直以来，佛山以制造业比重高、民营经济贡献率大闻名全国。接下来，佛山将从四个方面推动企业转型发展。包括：坚持组团式发展，由单打独斗向联合作战转变;坚持品牌化发展，由埋头苦干向品牌带动转变;坚持数字化发展，由传统制造向数字制造转变;坚持“走出去”发展，由产品外销向全球布局转变。
企业和政府是命运共同体，佛山各级党委政府将聚焦企业所思所盼，用心用情地为企业提供更加高效便捷的服务，让广大企业和企业家在佛山放心投资、安心经营、舒心成长。
具体而言，首先是扎实抓好政策的落实，既跟踪评估好已出台的政策措施的实施效果，也要及时地研究出台新的惠企政策。其次是有效提供要素保障，拓宽多层次的融资渠道，引导金融活水更多流向实体经济。同时，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全面实施构建“益晒你”企业服务体系行动方案，真正做到政府对企业有求必应、无事不扰。
专家观点
1企业有了一个目标、一个布局，趁着一个势头，就冲上去了;但是可能遇到挫折，碰见一个弯又给你“打”回来了。当宏观形势、产业趋势、区域形势发生重大逆转的时候，还真不是所有企业都能冲上去;你能螺旋上升已经很了不起了。
2活下去并不是光有意志就行，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活下去也要有一套方法，把它总结好了以后，企业要确立新的更大的目标，然后再往下打。
3公牛推行的丹纳赫精益模式是怎么定义车间里的浪费?是我们看着像浪费就是浪费吗?不是的。他认为，要站在客户的角度看你工厂有没有浪费。凡是客户、顾客不愿意花钱买的那个消耗都是浪费，都要想办法把这个浪费从我们的生产过程、经营过程、投资过程、研发过程中挤掉。这就是我们说的以客户为中心。
4制造业最大的潜在力量在哪里?就在自己的车间里，就在自己的公司里，因为很多浪费习惯以后你就觉得不是浪费了，这是因为你还在用传统农业的观念来看今天的制造。在传统的农业观念里，一切都是自然的，它对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制造业特别是现代制造业观念里，一切都有办法，每个环节都有办法，每个东西都可以改善。
5练精益化这套功夫不分好时候、坏时候;只要你活着，就要天天练、全员练。你一直练，就增加了对付意外冲击的存活率。很多疾病是日常生活习惯养成的，我们的工业是很有希望的，但是我们还没有解决工业粗放的问题。只要还活着，你就练精简、精益的功夫，这可以增加我们的抗风险能力。
——北京大学教授周其仁
解读
万字报告解码
佛山制造业海外设厂新趋势
9月27日，“佛山优品商路全球”2022年佛山市企业家日品质革命大会举行。会上，南方日报发布《佛山制造业海外设厂及供应链发展调研报告》(下称《报告》)。
《报告》是南方日报与佛山市工商联历时逾半年，在深入50家佛山企业、开展跨国连线及跨省走读基础上形成的研究成果。其中指出，佛山正迎来“制造出海”的第四股浪潮，并提炼出企业理性决策、远程管理、风险管控、合规经营等六大海外投资设厂策略，强调佛山企业必须修炼好“本土化”新课题。
发现新趋势▶▷
佛山“制造出海”的第四股浪潮
本次调研梳理了现有的关于全球布局、海外投资的主要理论文献，同时与相关部门进行座谈、深入佛山50家企业一线考察，并与超过30位驻扎海外、横跨欧亚非三大洲、涵盖基层与管理层的佛山企业外派人员进行远程连线访谈，整理访谈文字近百万字。
基于此，《报告》从时空维度描绘出佛山海外投资设厂的立体“画像”。
从时间看，佛山企业海外设厂有四个重要节点。中国加入WTO、开放步伐不断提速的大环境，叠加国际环境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影响，催生了2008年、2015年及2018年前后佛山制造出海的三次浪潮。
2022年，佛山正在迎来“制造出海”的第四股浪潮，表现为龙头企业加快布局、一批中小企业对在海外设厂的关注达到空前的新高度，同时，前两年因疫情暂停海外设厂的企业，如今都在加快恢复设厂。
从空间看，佛山制造全球布局集中在三大代表性区域。东南亚凭借较低的土地和劳动力成本，已是当下佛山企业海外设厂热度最高区域;欧美作为先进技术与成熟品牌聚集地，吸引了一批有实力的佛山企业开展海外并购。此外，部分非洲国家凭借较大的人口基数与较快的人口增长，以及市场短缺所蕴含的消费需求，同样成为近两年上升较快的投资目标区域。
在全新的全球经济发展变革背景下，《报告》归纳出佛山企业海外设厂的新动机，包括追求效率与安全的平衡、降低综合成本、开拓新市场，而其背后的原动力来自“客户”。
发掘新战法▶▷
六大策略助企业大跨度布局
“走出去”的佛山企业，积累了什么好经验、形成了哪些有效战法?《报告》提炼出佛山企业出海六大策略。
“佛山有一家企业，十年前无意中发现一个看似很优质的标的，迅速下手，结果发现不是天上掉馅饼，是自己掉进了陷阱。”《报告》以企业家最关心的问题举例，提出海外投资首先要理性决策，建议企业“慢决策、快行动”。
独资与合资是两种不同的出海模式。调研显示，以合资形式抱团出海成为企业降低风险、提高收益的重要选择。陶瓷装备龙头企业科达的非洲投资故事就是一例。科达与广州贸易龙头企业森大集团在非洲合开工厂，后者是一个在当地拥有3000个销售网点的“非洲通”，对当地的市场情况、综合成本、法律法规、相关政策等非常了解，具有在地化优势。“建议企业海外设厂找对合伙人，可以缩短学习曲线。”《报告》提到。
企业出海绕不开远程管理问题。调研发现，不少佛山企业主动实施本土化策略，推行“当地人管当地人”，降低了沟通成本、提升了管理效率。《报告》指出，管理的本质是为了盈利而非控制，好的经验是“不区分自己人还是当地人”，关键要学会管理人心。
除此之外，佛山企业出海投资策略还包括培育“产业公地”、严格风险管控、开展合规经营等。
提出新课题▶▷
如何让“本土化”真正落地?
各大出海策略背后，“本土化”课题呼之欲出。“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发现，就是企业出海做得好的，一定是本土化做得好。”《报告》提到。
开拓海外市场的企业，几乎都要面对本土化的难题，以做出相应改变来适应海外投资环境、融入当地市场，建立海外员工、消费者、客户对企业的认同。调研发现，佛山企业的本土化策略涵盖多个层次，包括管理、产品、供应链、股权等四个维度的本土化。
例如，管理本土化意味着渗透和融入，企业要敢用本地人、善用本地人，一方面实现管理者的本土化，同时推动管理方法的本土化。再如，产品的本土化是指根据目标市场的经济发展、人文习俗、消费水平等特点，对产品进行再研发与再改造，让其符合目标市场需求，真正打入海外市场。
《报告》指出，通过推进多维度的本土化，佛山企业进一步融入了海外国家的经济体系，贴近当地市场，并降低了生产运营成本和风险。“入乡随俗”成了他们对冲外部环境不确定性的重要利器。
制造业出海不仅是佛山企业、政府部门共同的“必修课”。除了面向企业提出“本土化”课题，《报告》还从综合服务、金融支持等角度，建议政府部门帮助企业解决各项难题，提升企业“走出去”的实力和信心。( 撰文：林东云华声宇叶洁纯)
